三月的最后一天,北京,天气预报说有大风和浮尘。和每一个周末的下午一样,人们在小小的角落里写字、唱歌、走路,虽然空气里有一点点土的味道。风把天空吹得很蓝,身体也被吹透明了。在那个晴朗的春天的傍晚,适合约会,适合幻想,适合歪斜地坐着,听着某人吟唱他的幻想。
拇指姑娘,是两只小鸟的名字
拇指是一只小男鸟,姑娘是一个小女鸟
而我们,是为它们唱歌的人
我们的生活中可以没有摇滚乐,但是不能没有温暖
—刘子芙
北京电影学院边的交叉点工作室,工字钢架起整片朝西的落地窗,它是乌鸦唱片店,是不定期的小画廊,是提供给个人音乐爱好者的免费场地,是气味相投人的据点。
门口放着这场演出的4份自制海报,用A4纸打印。演出的乐队有个童话里的名字,“拇指姑娘”,于是演出就叫做“和姑娘们在一起”。在春天,这个名字听起来让人蠢蠢欲动,虽然他们都是如假包换的男生。
主唱刘子芙说,这只是一次交流感情的聚会,一次非正式演出,只有一把吉他和随机的手鼓,而且没有排练。来的人都是拇指姑娘的朋友,音乐只是剧情,加上所有朋友才是主角……
一个多小时的演出中夹着游戏和其他朋友的即兴演出,于是你相信这真的只是一次春天小聚,门口还放着饮料和摆满各种点心的小碟子,可以随时吃喝。后来子芙告诉我,那些体贴的小点心,是抹布(他女友的昵称)准备的。
如果你曾关注过南京的地下音乐,或许还记得一支叫“胎记”的乐队。他们成立于2001年,成员包括当时在南京就读的主唱刘子芙,吉他手杜威、贝司王炜、孙莹和鼓手李飞。那时南京的地下音乐经过97年的集体爆发,再一次陷入不温不火的状态。金属和朋克也许最流行,但最好的乐队却都是民谣。子芙说他喜欢JOHN LENNON和KURT COBAIN,但是后来发现儿歌也是最爱。童年那些音乐的片断,从潜意识里浮现出来,带着一点点怀旧,却绝对没有怀旧的伤感,于是他写了《乌鸦》、《恐怖大亨》、《遵守纪律》……那些夹杂了童年回忆又带着一丝黑色幽默的儿歌式民谣,带着一些稚气却风格鲜明。
01年底他们开始经常在成贤街上的“红色气球”酒吧演出,那是子芙在音乐上成长最快的时期,而乐队也达到了一个良性的创作和排练周期。他们平时各自忙活,每个周末就在光华门的一间半地下室排练。“虽然那是个流着污水的地下室,一个破沙发都已经长毛了,可是我还是很怀念那里,我觉得我最年轻的日子都给了那儿。”他说。
02年底,出于对未来生活和音乐的不确定,加上成员陆续毕业离开南京,乐队散了伙。子芙也在那个非典的春天,回到北京的家,开始上班族的生活。他是个不迟到不早退的好员工,但是并不喜欢中规中矩的生活。他慢慢地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新朋友,也淘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04年底他重新组了一支名叫“拇指姑娘”的乐队,吉他手是在南京认识的“暗战”乐队的刘平,还包括贝司手小新、鼓手鲁晓,并新加入了一个键盘手,风格也脱离了过去的另类儿童民谣,转而更注重旋律。子芙喜欢尝试各种风格,喜欢不确定的感觉,于是就有了这支自娱自乐的乐队,大家一起很投入地做游戏。他们只在好朋友间进行小型聚会演出,目的也只是很单纯地为自己的生活增加快乐。
他说“我们有自己的工作小群体,都是好朋友,大家有摄影的、写字的、画画的,有视频、音频,这些周边力量你可不能忽视了,因为他们对音乐的辅助很大。然后大家一起做一点事情,收获一些快乐,生活就更加有乐趣。”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05年底,子芙离开北京去郑州工作。他把自己的房间改成一个小小的工作室,白天上班当公务员,晚上就交给音乐,或者写点博客,给乐队宣传和交流编织一个平台。“我身边所有的一切,包括音乐、朋友,还有所有和我相关事物,能够自然而然地聚会在一起,都是因为情感。这些人非常在意情感,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这场“和姑娘们在一起”的演出也是在北京朋友们的邀请下进行的,子芙唱了他从南京到郑州这五年多的作品,《乌鸦》、《我用幻觉移动你》、《爱呢》……从早期的儿歌民谣到后来唯美、低调、带点英式摇滚的城市民谣,从模仿孩子般童声的奇特效果,到类似SUEDE主唱那种略带扭曲和神经质的嗓音,你能听到他的成长。尽管实际上,他也能把歌唱得特别纯情。
其实要给他们界定风格还为时尚早,这个音乐里的大孩子说,“拇指姑娘是个多元化的乐队,只要我觉得舒服就会去尝试”,他不会轻易停下,也不会轻易停止在某个固定的角色里。他是个拒绝长大的孩子,总是“娃哈哈”地笑着。也许在他心底,他希望永远是那个音乐课上神气地吹着口琴的小男孩。
“一个女孩儿、一本书、一幅画、都可能改变一切”,子芙说,如果没有初恋的女孩,他不会拿起吉他,然后他却发现再也放不下,而和抹布的相遇,“就是命运非要让你们认识那样”。在演出中子芙唱了写给抹布的歌,《海在不远处唱歌》,一首简单而干净的弹唱,《铁皮房子》则像一颗爱人之间分享的甜蜜蜜的糖果:“亲爱的/你在房间里笑哈哈,跳个舞/我不会跳站在原地傻呵呵,扭屁股/赶快打开吧,我送你的礼物/给它起个名字叫幸福。”
子芙说,“我特想让自己变得彻底,但是我做不到,比如我希望能一直身处音乐生活之中,但是命运和现实并不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所以,我就降低自己的希望,现在我只想单纯的写歌,然后用演唱的方式表达出来。”
音乐对一些人是微不足道的,对另一些人却珍贵得如同空气。一次小小的聚会对这座大大的城市也是微不足道的,对另一些人却感到了幸福。
如果这种重要和幸福的感觉可以具像,对于子芙来说是什么?我想起抹布细心地摆在碟子里的红枣和糖果,还有斜斜照进来的阳光的温度,混合着香烟、手鼓、毫不吝惜的掌声,以及需要拥抱取暖的心。
我们不能失去永恒,我们可以一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