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口唱片不仅影响了几代乐迷,还形成了一种文化。 (图片来源:新浪网)
说中国内地乐迷包括音乐人曾经靠打口唱片而了解了西方音乐,一点也不为过。打口唱片不仅影响了几代乐迷,还形成了一种文化。
没有什么比打口唱片(打口磁带)那样更物质同时又更精神的了。渴望与占有欲、聆听的迷惑与权威性,这一切都曾经使我们在夸张的境遇里激动过或者失落过。但在这背后,一个时代十分残酷地离我们而去,而打口片与主人情人式的关系也正以梦想破灭的方式淡出。
音乐,在开始时总是美死人的,后来不知不觉骨子里的东西发生了变化,至少某种音乐里的呼唤在某种人那里听不见了。当有人老是提醒我:我收藏的只是一堆废塑料时,我连感叹都来不及发出便感到那是一个无底的陷阱。真正热爱过音乐的人都会上瘾,都会让那些打口片很自然地使自己与外界隔开来。
我是一个执迷不悟的人,那些年我拼命收集,只为了在电台里播出一点特别的声音,尽管后来这种声音的影响力越来越小,整整十年我靠大量的打口唱片维持着一种骄傲,尽管我现在并不相信这里面还有多少尊严。还记得在打口片刚出现的时候,生活在诅咒边上的几个朋友联系我编黑色《摇滚》杂志,后来编出来了,很多人在传阅的时候,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我们的美编老马。那时候我只是痴迷于电波,一个自以为有使命感的人对更年轻的人说我们要延长做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科特·考本死了,不久便有朋友写科特·考本的书了。后来我才知道江湖高手们就在那时开始各占山头。而我辈仍然以打口片在争取自己内心的通行证。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想象打口片无端地被打一口的命运,就像我们的生命也曾经被打过口子。这个有点创伤有点破相的时代应该在隐退了,因为网络时代已经来临。
很多人被称作打口的一代,我想已成历史的东西并非是真实的。曾经也有人称我为打口的一代,我去过打口的“源头”两次,只是为了多听到一些片子。1992年年底还是打口带刚冒上来的时候,记得在那里第一次见到那么多Grateful Dead和P.I.L兴奋得要死,同行的朋友后来成了摇滚歌手。第二次去是几年以后的事情,那个镇上除了到处有打口片以外,呆在那里格外得冷清,一到晚上只能在随声听里听刚到手的打口CD。
记得那里的打口片都直接堆在老板的家里,上百箱的打口片堆得高高的,一挑就是十几个小时。朋友,那年头为了一点片子我是什么苦都吃了!有过这种经历我才知道上海本地老板是因为吃不了苦才不干这一行的,而在这几年有一阵很火红的安徽三兄弟就是靠能吃苦才立住脚的。买片子和卖片子里有一种心理较量,但总而言之抢片子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我遇到过的外地同行没有一个比我挑片子快的。但在上海有一个人比我速度还快,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在挑打口片上花的时间足可以写十本书,但我真觉得什么书都没有挑打口片这本书来得惊心动魄和来得精彩了。
打口唱片改变了大陆摇滚乐的历史,也改变了不少个人的历史。我就是靠打口唱片在电台里做了一套又一套节目,尽管这段历史总有一天将不再被提起。
因为贫困才有打口时代,但最终要被埋葬;同样,因为成长才有听歌时代,但最终也要被埋葬。我相信有的人家里的打口唱片已蒙上了灰尘。打口唱片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好像是最后一个还能听到一点感人东西的时代,但这个时代的确是要被抛弃的。
打口片是不知道自己的痛楚的,但是我们与打口片一起的日子里却有很多痛楚,以及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