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退七、八年的某个周日下午,我在其时还破烂不堪的潘家园市场发现一本又旧又薄的小书,蹲地上翻看后准备“淘”下,发现居然没摊主。常逛书摊的人都知道“淘”这个字的乐趣。只是这次对我来说更大,因为我是直接拿走。
那本书就是《囚鸟》。作者是冯内古特,也有人会这么叫他:小库尔特·冯尼格。
在我心里,这是可以和他的同胞诺曼梅勒并列的一个名字。如果放在阅读改变人生这个大背景下,还可以依次加上孙津、王晓明、鲁迅和贝克特。对这些名字的每一次接触都使我调整了未知方向,其结果就是,《囚鸟》的内容我已经忘了,但是我自己成了囚鸟。
这就好象知道老冯头驾鹤西去,居然没有一点感伤。你带人上路,然后撒手不管。在创作者和接受者之间,永远会有这种断层。其实老冯可以对所有那些因为“斯巴基”或“张开大嘴的河狸”而会心微笑的家伙说:“这一切和我无关。”;或者:“就是这么回事”。
何况我也曾经是老冯遗毒的传布者,从开始读他的作品我已经向若干人说过这样的话:“看看《五号屠场》吧!”。或者向人解释“斯巴基”是什么意思,因为那是我最早的几个网名之一。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把手里的老冯作品挨个再过一遍。之所以忘掉《囚鸟》内容,是因为在有次推荐后那本书被某个家伙拿走并永远的被拿走了。情况类似的还有我淘到的第一本诺曼梅勒作品《硬汉不跳舞》。当然,你可能恰好也不幸的知道有个行为艺术家也有一本和后者同名的大作行世。
自从知道搜索引擎开始提供越来越多的便利之后我居然没以之找过老冯的任何资料,这次也一样。我相信已经有若干专题在网上迅速出现了,而且会很快扩散到纸媒。我其实很想知道他在写字时候是不是也一本正经,平时是不是也不苟言笑。我臆想中的老冯就是这样。敲这些字的时候我似乎就能看见:一个有德国或荷兰血统的美国老头正在光线暗淡的书房里、坐在自己的大靠背椅上面无表情的敲击打字机。
这么说起来,我根本就不相信老冯已经消失。对他的认知从一开始就定格在白纸黑字上,时空距离不造成障碍,也根本就没作为问题存在过。这就好像他曾经被定义为“科幻小说家”一样,也很科学幻想。
不管是行教化之实,还是只为了不落人后或借机大捞一把,这次的“冯内古特热”肯定是在所难免。媒体专题之外,出版界也会跟进。一生执笔问道于人类困境的老冯将在各个语种下得到大同小异的扩大定格。从这个角度看来,“囚鸟”其实是一个具有现时性且恒久的意象:造就《囚鸟》者,引领无数人成“囚鸟”,以至身后自己也难免入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