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只有夜晚
文/孙孟晋[原文链接]
什么时代,唱什么样的歌,否则就是不合时宜。
但,人的本能不存在时宜问题,早上和夜晚之间的浑浑噩噩,一段爱情也可以是无色的,人冷不防被击倒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诸如不加修饰的嗓音,带着土音的骄傲与深情。
我不会觉得这张唱片是这个时代的,它哺出了一只羽毛灰色的小鸡,从中,我能分辨温暖与寒冷的对比,这个女声听上去柔柔软软,但在背后是被创伤洗滤的张力。
有时候像女版左小祖咒,有时候又像中国版Cat Power,更多时候像一个散乱着头发的小精灵,被岁月侵蚀得并没太多亮光的歌者。但是,她是反其道行之的,她几乎不是白昼的。
你能听到很多缠绕着的恶梦、被尘埃覆盖的童话、在被遗弃边缘挣扎的娇柔……她的情绪更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忧伤中带着很多沉重,她的嗓音天然是受压迫的,沧桑感降生在她的喉咙里,却又极其自然。
有些歌的配器让她跟随得很吃力,她随时都要爆发。爆发得不像一个美丽天使,让你难受的美丽肯定是属于野地里的,她也不是求救,她让某些存在裸露,一些是曾经发生的故事,一些是某个瞬间的精神颤抖,一些是很茫然的念头。她的变幻是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
唱人生,是钟童茜和当今绝大多数女歌手的区别。她应该知道,这样的音乐是让人压抑的,她也不是转嫁压抑的高手,她就是那样一个躲在角落里的清醒者,在夜色奔袭中清醒是很危险的。人类其实已经失去了痛苦的能力,人类已经不认梦游为美。
钟童茜的某些歌,像《随便的一天》,都要让人绝望的。她还在贝克特的荒诞意象里捕捉灵感,她的形而上的发泄像一个美丽得发酵的巫婆,在某个早晨,我们能不能丢失自己,我们是被逼着奔跑的,她却在《家门口的爱情》里道出门槛上的记忆,这样的爱情注定也是逃亡了。这是一个直接从哑哑学语跳开童话,而进入到成人残酷洗礼的时代,玩着空虚的伤心只能是充满饥饿感的。
人生的演出不再是个人的。
她的低调民谣听上去像傻傻的孩子,而摇滚感觉的曲子又像是个厌恶世界的女巫。这种不断的摇摆使整个唱片像在一片白布上的哭诉,加上某种朴素得冒气泡的感觉,钟童茜很容易被人划定为另一个张浅潜,她们的沧桑感是相同的。
它有太多扭曲般的感动,即使那一段爵士乐的配器,也篡改着女人的情绪,我不觉得《夏日时光》很都市,肯定是那个费兹杰拉德女士弄湿了双足。
你面对着一张制作上有不少瑕疵的唱片,但它是一段时光的记录,是一段真实的坦白,钟童茜是脱了一节的自由歌者,她也没有太多深刻的反映时代的逻辑能力,但她有挖掘自己本能感受的能力。
她是用一首歌点燃你,用另一首歌浇灭你的人。你肯定会无所适从,生命被埋葬,应该更是寓言,但有人就是喜欢用诗歌来表达。我很想说,唱片是有时代限定的。但我又深深地明白,歌唱是没有时代限定的。
生命是被一笔勾去的,道出来很残酷。但有些人注定了那样敏感。活着,至少应该拥抱那种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