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hine:在豆瓣还没有改版的时候,豆瓣猜给我推荐了Mooncake的专辑《拉格朗日点》,那之后就喜欢上了他们。所以当知道要做邮件采访的时候,第一个对象就想到了他们。和Pavel的沟通很愉快,他和Anton的回答也非常详尽。
希望可以尽早看到他们的现场。
road:感谢新加入内容团队的Rhine带来这篇分量十足的访问。在去年pentatonic的现场见到她的时候,我没想到会有现在的合作。这就是声音的奇妙之处。一样,这组俄罗斯月饼也在以下的对话中向我们展示了这种力量。你可以发现他们并不像你所理解的那些传统乐手。相反,这几个家伙对自己为什么这么干、如何继续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和同样清楚地计划。而最酷的是,他们很愿意站在更大的领域来观照自己在做的,当然,还愿意很清晰的表达出来。尽管还没机会对面交流,不过由这篇足够长的采访,我的确在Mooncake身上发现了我和独立音地一直在强调的两个字:独立。
Mooncake成员=Pavel Smirnov – 吉他;Nikolay Bulanov – 大提琴/键盘;Anton Marchenko – 贝斯;Leonid Kurashov – 鼓
音乐是生活的衍生物
——独立音地专访Mooncake
采访: Rhine
照片由Mooncake提供,请勿转载
以下:
I=IndieChina
P=Pavel
A=Anton
I: Mooncake是怎么成军的?简单介绍一下乐队成员吧。
P:这得从2003年我认识Anton说起了。那会儿我们读大一,非常谈得来,很快就成了铁哥们。他和同学组了个叫Do Not Tumble Dry的乐队,他是贝斯手。知道我会弹吉他之后Anton邀请我加入。风格大概是摇滚和cheerful Punk,那时候完全是玩票性质,都没演出过。
A:其实我们在学校餐厅演过两次,不过很大程度上就是耍帅,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演出……
P:过了几年我们的喜好变了,这都是因为Sonic Youth(音速青年)。我们开始自己写曲子表演,后来终于找到了愿意加入的人还有创作方向。我们录了几首歌,效果还不错;那时候还希望在音乐中保留人声,所以有一个女主唱;也觉得是时候给乐队起个名字了。Anton列了一长串名字,我们一个一个把那些不喜欢的划掉,最后留下了“Mooncake”。一个月之后,当时的临时乐团解散了;可因为觉得这个名字有某种魔力,Anton和我决定留着它。这已经是2006年春天了。
A:没错。每次我们给乐队改名都会很容易解散,所以我们留着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乐队可以保持下去。
P:夏天我们开始在网上寻找也喜欢“音速青年”的鼓手,后来就找到了Leonid。
A:不过好像在广告里面提到“音速”也没什么特别的作用。Leonid的介绍写的是“鼓手。喜欢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音乐”。我在ICQ上和他联系的,之后发现其实我们的喜好非常相似。
P: 第一次排练之后,我们三个都意识到在一起我们可以真正做些有意义的事了。2007年我们有了第一支单曲,“More Oxygen, I said…”,不过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我们继续在网上找人。这次加入的是Nikolay。他拉大提琴也是键盘手。至此,我们的成员基本上确定了,开始录第一张专辑。
A: 我想说的是我们从来没想过要固定在某种风格。比如我们从来没说“好吧,下面我们来点后朋吧”这样的话。我们试图在多元化的音乐中寻找自己的位置,这就要考虑到每个人的特点,也要看看我们合作出来的东西可以达到什么程度,这很难。现在Mooncake已经走上正轨了。
I: 乐队叫“Mooncake”是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与中国有联系?
P: 上一个问题中已经提到了一部分关于乐队名字的事。其实起名字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Mooncake还和中国传统文化有关。后来我们才知道月饼是中国的一种食物,还有关于中秋节的习俗。因为很好奇我们就去了一家中国式快餐馆尝了一下——味道好极了。我们很喜欢月饼,这也让我们更有热情,并相信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I: 你们最喜欢的乐队是?那些乐队影响了你们的音乐风格?
P: 我们几个的喜好各有不同,但是总有相似的地方;这就形成了Mooncake的风格。还是要说“音速青年”。他们完全改变了我,Anton还有Leonid的想法;我们几个也很喜欢“My Bloody Valentine”。不过Nikolay更喜欢古典和爵士。他推荐给我们Jaga Jazzist,也是我们乐队里面曾经接受过专业音乐教育的人。同样影响到我们的还有“Godspeed You! Black Emperor”和“Mogwai”。
五人阵容时候的Mooncake乐队
I: 有人说你们的音乐和“God Is an Astronaut”很像。你们曾经和他们一起演出过,是怎样的经历?
P: 2008年他们到莫斯科的时候我们和他们一起演出的,非常棒。他们是真正专业的乐手,能和他们同台是很好的经历。不过我们的风格不太一样,可能只有“空间音乐”这一点让我们听上去相似吧。后摇还是有许多风格大相径庭的乐队的,比如“Mogwai”和“65dos”,恐怕没有人会否认,除了都不采用人声他们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I: 你们曾经在俄罗斯和乌克兰巡演过,有什么体会?
P: 嗯,这是我们第一次在短时间内到多个城市演出——两个月八场。通过巡演我们充分体验了在俄罗斯其他地方独立音乐的现状;因为在此之前我们几乎都只是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这样的主要城市演出,在这些地方无论是演出场地还是音乐氛围都很好。
巡演之后我们并没有对俄罗斯其他地方感到失望,那里和莫斯科、圣彼得堡这样的一线城市相比依然十分有竞争力。更让我们高兴的是总是有很多人来看演出,他们了解我们的音乐,对我们并非一无所知,这让我们很受鼓舞。还是要再次感谢那些观众!
A:相对来说,俄罗斯其他省份的观众在看演出时情绪要激动得多。莫斯科或者圣彼得堡的观众在现场总是显得很冷静,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喜欢你——这一点你可以从他们的眼神或者是对某支曲子的反应判断出来。有些观众甚至在听到第一个音符是就哭了。我认为可以让人们感受到真挚的情感是作为一个乐手的成功。不过,(俄罗斯)主要城市的观众还是有点太拘束了;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是谁的演出就跑来现场,也有些觉得独立乐队很酷才过来。人们看演出的机会很多,渐渐就没有了新鲜感。所以我说因为看高质量演出的机会不多,其他省的观众的反应更真诚和直接;他们更珍视乐手和演出。如果他们不喜欢这个乐队会立刻让乐队明白。
Mooncake首张全长Lagrange Points封面
I: 你们的第一张专辑《拉格朗日点》好像和科学有关。是因为你们中有科学狂人吗?
P: 确实,我和Anton都非常喜欢科幻。录这张专辑的时候我们就在想起个什么样的名字还有如何把每首歌联系起来,形成一个整体反映Mooncake的特点。A.C.克拉克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我经常在他的作品中看到“拉格朗日点”这个概念,就查了些资料,发现这个概念非常适合我们的专辑。其实,拉格朗日点代表了宇宙间某些事物的平衡。还有,在同一个轨道系统中只有五个拉格朗日点,所以我们的专辑中有五首“L”开头的曲子;我们每个成员也各代表一个“L”,所以这也代表了我们五个在创作的同时保持了音乐上的某种平衡。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从2009年开始,Mooncake变成了四人乐队,所以我们得想一些新的方式来表现我们现在的音乐。
I: 你们希望可以把“狂喜”和“悲伤”统一在音乐中。通常进行创作的时候是怎样的情绪呢?
P: 其实我们并没有刻意去达到平衡或者创作某种特定的音乐。我们只是想表达心中的想法。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由好和坏组成。喜悦和悲痛都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或许这就是我们的风格可以被解释为“狂喜和悲伤的统一”吧。我们和每个人一样经历着高兴或者难过,音乐是生活的衍生物。
A:你永远不会说“下面我要弹吉他作曲了”这种话。灵感往往不经意间冒出来。的确,情感的表达会影响创作,但是也有可能在平静的情绪下写出忧伤的旋律。
I: 是什么促使你们在专辑中加入了大提琴呢?
P: 有一天我们意识到只是吉他不足以表达我们的全部想法,而事实上尝试人声侧面反映了我们的器乐部分并没有留下加入人声的空间。与此同时,我们又很清楚的意识到我们需要更丰富的器乐元素,所以弦乐被纳入了考虑范围。很幸运我们遇到了Nikolay。他弹键盘也可以演奏大提琴。他的加入改进了我们的编曲。
I: 最中意的作品是哪一首?
P: 很难讲,因为这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可能今天你喜欢这一首而明天又变了。或许一年之后你又重新喜欢上以前中意的一首歌。每一首曲子我们都投入了很大的精力,所以每一首都有我们爱的地方。
I:在“The Horizons”你们加入了人声。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以后的作品还会采取这一方式吗?
P:这首歌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创作灵感来自我们的朋友Mikhail写的一首诗。他帮我们制作演出时需要的视觉效果。我们决定为郎读这首诗做一个氛围引子。我们的下一张专辑有可能会加入一些人声做背景,但也未必。这还要在录音最后决定。
I:对于明年发行的新专辑有什么期望吗?
P: 嗯,我们在努力制作一张好唱片。所有曲子都是差不多一年前写的,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钱来好好完成录音。现在情况好些了,我们已经录完了两首歌的鼓的部分。说实话我对这张专辑的期望很高:它很严谨,我们充分地思考过编排,音乐元素也更加丰富。它会展示出Mooncake运转良好。目前我们还是独立发行,所以希望新专辑可以得到厂牌的支持。至少我们会尽量达到这个目标。
I:与上一张专辑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P:这两张专辑最大的不同在于创作方式吧。首先我们并没有赶时间。每一首曲子我们都做了充分准备来完成。其次,新的乐器会加入;比如铜管乐和钢琴。编曲也会更多样。从《拉格朗日点》我们自己作曲自己演奏,这也会继续通过新专辑反映出来。不过有一点不会变,我们始终把旋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I: 乐队的myspace主页提供了免费下载。你们是怎样看待这种传播方式的?
P: Myspace是最大的音乐社区之一,也是很有效的传播途径。音乐爱好者、乐队、厂牌等都在上面寻找新的创作者;也有很多人分享他们的观点。免费下载提供了让更多人了解你的机会。当然人们也需要出钱购买,否则乐队就会缺乏资金发展下去。像我们这样的乐队不会以音乐为生,我们需要有其他工作。这也给乐队的发展带来了一些困难。同时提供部分作品的免费下载和出售CD很正常。收费下载也会是新的途径。
可惜的是,过去的十年中,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从某种程度上降低了音乐的价值。下载很容易,而人们可能听都没听就删除一张专辑。从前我们会去唱片店买CD,可能只是看封面来决定要哪一张,因为之前并没有机会听。现在大家似乎并不那么重视一部作品了。可能只听一两首整张专辑就被丢进了回收站。在这种情况下,要录制高质量的专辑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当然对于那些流行乐队这并不成问题。
A: 的确,音乐作为从作曲到欣赏的过程其价值正在降低。现在音乐更像是流水线组装生产,只为消费:音乐人制作高质量的产品——听起来不错,编曲完全符合程式。问题在于,由于互联网和MP3,乐队要花费更多精力来开发市场,所以现在的音乐听起来都那么“高质量”;所有歌都是同一个调调,就像没完没了的长曲。乐队都在拼时间,原因就在于音乐的速食化。就像Paul说的,“早上某人下载了你的专辑,胡乱一听,晚上就删除了。第二天,他又准备找一些新歌消耗。”
所以越来越多乐队倾向于发行EP和单曲。面对那些“作曲机器”人们很容易变得迷茫。你可以说我们在保持着某种特点,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对的。
录“Zaris”的时候我们发现其实没有必要发行实体单曲碟;并且最好也不要从一开始就进行收费下载。这个决定是对的。“Zaris”比“Cast the Route”吸引的听众要多得多。当你缺少宣传途径时,免费下载是个很好的方式。“Zaris”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它把我们带到了新的高度。虽然是免费下载,但是我们受到了很多关注,也收获了不少赞誉。我们并不像很多乐队那样像竞技体育争冠军那样抢夺大众的注意。我们只是通过已有的途径让人们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
再回到之前说的“快消品”问题。我想,这并不仅仅存在于音乐,而是各种艺术形式都要面对的。不久的将来这会带来创作的灾难。拿电影来说,现在的电影潮流源自美国,而美国的电影理念就是“生产和消费”。那些电影都不错,质量很高,但是它们没有灵魂,拍出来只是为了看一遍放松一下。现在只有在电视剧中才有可能看到戏剧化的东西。至少这一点还不算糟,表演和戏剧可以保存一些下来。而讽刺的是,多年前电视剧才是用来放松神经,完全不需要动脑子的。就像我说的,音乐也一样吧;或许创造力也能找到一种发挥保存的方式吧。
I:同时你们也希望人们可以提供资助。
P: 没错。我们提供作品的免费下载,如果大众喜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资助我们。我们相信,喜欢我们音乐的人会愿意支持我们。即使他们没有办法提供金钱上的帮助我们也不会觉得失望,毕竟音乐得到了传播。
I: 俄罗斯的后摇乐队发展如何?
P:俄罗斯也有后摇氛围,尽管不是很浓厚,优秀的乐队也不算多。不过幸运的是不只是在莫斯科,其他地方也有一些不错的后摇团。
A:俄罗斯有一些不错的乐队,可是大都缺乏信心和清醒的自我认知。这还是跟“独立音乐”有关,就像一种病症。很多音乐人认为只要是独立音乐就会很有范儿,听音乐的人也有同样的问题——他们觉得只要听这样的音乐就会有与众不同的品味,尤其是在主要城市。在俄罗斯其他省,尽管乐队的水平有限,至少他们不会摆出一幅音乐救世主的架子。总的来说,还好吧。很多乐队尝试脚踏实地地做音乐。但毕竟好音乐还是需要好环境,包括宣传机构,经纪人,工作人员;可这些方面的发展还很缓慢。
I:你们还希望和什么样的乐队合作?
A:对我来说要是能和音速青年、Godspeed You Black Emperor或者像Massie Attack那样的trip-Pop乐队演出会很棒,我也很希望和他们有更深层次的合作而不局限于即兴演出。能和专业级别的音乐人合作是很宝贵的经历。
I:有了解过中国的乐队吗?
P: 很遗憾,我没有。要是你能介绍一些就太好了。我对中国乐队很感兴趣。
A: 我曾经下载过一张中国的、后摇乐队的合集,有些很不错,可是我不太记得名字了。
I:下次巡演的日程确定了吗?有没有到中国演出的打算?
P: 有一点可以确定,配合新专辑发行我们会去所有演出过的城市巡演。当然,我们也希望到更多地方去。欧洲是一个目标,因为很近,开车15个小时就够了。中国自然也是我们向往的地方,我们是“月饼”嘛,希望可以在中国演出。中国是个很棒的国家,有很多传统习俗。而且很明显,我们的乐队选择这个名字也不全是偶然。
I:谢谢,希望有机会见面!
感谢你们接受这次采访,祝新专辑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