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器乐队
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是一个溶荡着热血与理想的时季。青春变得比馒头还要重要,它被二十几岁的青年摆在生命的最前排,从而荣升到无比崇高的尊位。崔健的一声呐喊,冲破了在文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麻木与压抑,随后的摇滚浪潮中,诞生了无数闪耀着光辉并在后来被载入史册的歌者。操起吉他,拉开场子,荷尔蒙的躁动与天性的反叛用一副肉嗓尖叫着,宛若开闸瞬刹的大堤,绵延着,汹涌不息。
1987年的黑豹,1988年的清醒,1989年的唐朝和呼吸,还有1991年的超载,一大批无所畏惧的愣头青们在一种崭新的音律里诞生,成长,繁衍,辗转,并形成强劲且极具感染力的盛大阵营。哲学让人们懂得更深刻地解析生活,这群青年亦让人们看到生活的假面与痛苦的脉络。1989年的多事之秋,人大会议通过集会游行示威法,同年寒冬,一支名叫“青铜器”的乐队在北京成立。成员来自不同高校,却怀着之于音乐的共同梦想,其中的鼓手,便是日后唱着《白衣飘飘的年代》的校园民谣领袖高晓松,成员的主创,名字叫作蒋涛。
“青铜器”——乐队的名字是蒋涛起的,成员们觉得青铜器这个名字能与当时乐队作品的金属风格相吻合。同时,他们也希望自己的音乐能想青铜器一样,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并愈久弥坚。1990年的“五四”青年节,乐队与势头强劲的黑豹呼吸一起参加了在北京外国语学院举行的演出。由于缺乏登台经验,现场不时出现走音忘词及配合失误的差错,根据当年的报道记载,乐队成员在观众的一片喧哗不满声中,含着眼泪走下舞台。 后来蒋涛接受采访时,回忆起当时的情境说道——“那是惨痛的回忆”。初次登台的失败,并没有搓掉乐队的勇气与决心,反而激起了成员的一腔热血。从此,乐队成员骑起自行车和三轮,奔走在北京的南巷北道,刻苦排练,并找寻一切机会登台演出。同年,名叫“王阳”的小伙子进驻主唱,他就是日后唱着《同桌的你》让人泪如雨下的老狼。
像必须经历的故事一样,乐队的前进在推出与纳新中徘徊前进。几经辗转,1991年元旦,乐队登台成功,大受好评,从此开始在各种派对上扮演伴奏乐队的角色。1992年,初成气候的乐队走进岐差的路口,大多数成员即将毕业,再加上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经济条件,靠演出收入根本无法维持乐队的日常开支和解决温饱。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徘徊,青铜器无奈于1992年中解散。几个年轻人带着对音乐未完的梦想与难言的遗憾,回到了更现实的生活中,他们按各自的专业和国家的分配——走上了工作岗位。
然而,音乐的效力如同毒瘾,成员在朝九晚五的工作中,并没有停滞追逐音乐的路途,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歌唱着,并希望有一天可以重聚,发行自己的碟片。如电影所讲,希望是一个极其美好的东西,我们的生活,最终亦是在希望与失望间停停走走。1994年,高晓松与老狼合作《同桌的你》,温柔动情地红遍大江南北。蒋涛在流浪般的创作演出之后回京,进入一家大型音像公司做企划工作。
1995年的重聚,嘘寒问暖之后,心底憋闷许久的火焰终究抵御掉现实的考虑。成员辞掉工作之后,纷纷拿起乐器,不约而同地走进简陋的排练场——像乐队初期的经历一样,宛若时光倒流。调音,歌唱,演奏,创作,讨论,生活的重心完完全全地转移在摇滚之内。重组,一个响亮的字眼钻进乐队的史册。那时的他们,品尝过太多生活的苦涩,痛楚如若空气密布,团伙的重组让人心温暖,然而对于未来的考虑,也不得不让成员如坐针毡。之后的日夜,这群不甘衰老的青年把自身埋在曲目的创作与乐器的演奏上,不分年月,只是为着心底藏存已久的那份梦想。
经历过生活的磨蚀,认识到时光的绵量,乐队重组后的曲风已与最初的直接裸露相异。褪去浓厚的痞气与偏执,愈多的沧桑与人文气质融入进青铜器的骨血。一樽硬实厚重的乐队,在几经辗转后,正要爆发出美妙珍奢的新生。然而不变的,是那份不甘堕落的心志,以及英勇前进的愤慨。眼前即便痛不欲生,只要有一份念想,也可以不食嗟来之食,对往后的巨大恐惧做出最后的撞击。
唱片:青铜器
艺人:青铜器乐队
发行时间: 2000年
发行: 国际文化交流音像出版社
介质: CD 磁带
有人问蒋涛是什么让青铜器成为人们心中的经典记忆,蒋涛说,时光磨蚀了青铜,时光也最终让青铜在厚冢中闪出异芒。1997年,乐队开始录音,1999年8月底,乐队完成专辑所有作品。1999年冬天,几个成员在北京西郊的一所公园里,拍出乐队唯一专辑《青铜》的封面。黑白色,厚重且不流俗,宛若八十年代的韵味。这代人的成长,也终可以在一首首哀怨苍厚的音律中辩驳开来。2000年,十首印证着乐队脉络的曲目交付一家音像出版社,并以CD与磁带的方式销售。之后的年岁,乐队几经轮回,老狼已经成为知名的民谣歌手,高晓松也离开乐队自寻发展,然而青铜器最终没有走入解散的厄运,时至今日,青铜器依旧演唱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灿烂涅槃后的永生。
《青铜》的出现,在现在看来,仍不得不承认是那个年代标准的代表作。曲风的人文气质,脱俗过于焦躁的朋克,植根于成员们这些年来深切的体验与对生活的理解。在诸如《鸟向》《一起》以及《活的借口》这些曲目中,我们可以毫不虚夸地找到可与唐朝黑豹媲美的特质。那首《弗洛伊德弟子》,如寓言般耀饰着乐队的涵义,起端,转折,毁灭与重生,梦与解析。主唱老狼的声线,更让这首曲目添加着追求者心中的分量,并在日后成为传唱的经典。
《弗洛伊德弟子》歌词:
在遥远过去 全没有放纵 全赤身裸体 高尚的文明 制造了神秘
说不出是好还是坏 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只要痛快
我多想长发披肩走过 解开你满心爱的迷惑
总想说上帝是你是我 不只有雷电暴雨结合 不只有欢乐
由于各种因素,青铜器这支乐队的名气并不很大,直至当下,人们也许仍要在谷歌上搜素半天去寻找乐队的蛛丝马迹。后生在追捧丁武窦唯陈劲之类人群之余,真的是应该记住这支名不见经传却裹含了太多血泪的不朽歌者。高晓松、戴涛、蒋涛、许宁峰、老狼、白方林、徐涛、田京山、赵伟、陆费汉强,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姓,不仅仅是一串有关乐队的记忆,更应该是那个年代的人们奋进追求梦想的风动心率。年轻的我们,以及越来越多的后来者,有责任记住,并应该真心记住这支如青铜般厚重的乐队——青铜器。
蒋涛在一次采访中讲到——“如果到了50多岁还玩摇滚,你可能觉得特可笑。20岁的时候音乐就是我的一切,但现在音乐是一种乐趣,但不是找乐,而是从音乐中得到很大快乐。现在音乐不是我的全部,我需要从生活的其他方面吸取营养,体味生活的细节从而溶入到创作中去。我希望可以过知足长乐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能够继续全身心地投入到音乐的创作和排练中去。”
2001年,青铜器加入孟京辉话剧《臭虫》的制作阵营,整部戏中12 次出现的音乐段落,均由乐队一手打造。乐队牢牢把握住了情绪与节奏两大重点,并在小小的舞台间发挥着自身音乐的巨大空间。他们在打造《臭虫》的同时,也在打造着他们自己的音乐理念——摇滚戏剧化。
记得一个乐评人说过——写音乐如同在黑暗中游走,没有方向,只有孤独,只是一瞬间你感觉到什么。也许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但它必定会回荡久远。让-皮埃尔的《筋疲力尽》里,有着这样一句台词——成为不朽,然后死去。影片我没有看过,但却对这句台词记忆深刻。在反复听过《弗洛伊德弟子》之后,今夜,我只想把这句语段诵予历经磨难却大难不死的乐队——青铜器——成为不朽,然后死去。(文/荒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