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迷和沼泽一起在现场穿越时空
我们终于如愿以偿,像夜莺般的歌唱。
沼泽处于植物生态演替过程中间,是从水体向陆地进化的中间阶段,当温度合适,植物大量生长。这是维基百科对沼泽的诠释,进化仿佛就是沼泽的身份,把这命题放在植根广州的沼泽乐队身上,也同样管用。自成军以来沼泽从来没有停止过革新,如今的沼泽在后摇滚的基础上广泛融和迷幻、电音、古典爵士,甚至是中国民乐等多种音乐元素,制造出一种感人而充满想象力的独特声音。
凤:海亮,因为我不久前刚刚拿到了你的这张专辑《失落的梦想》,专辑的封面上就是你们乐队的四个成员,站在……
海:广州的一个……
凤:对,叫做什么吉祥坊5号,然后那房子很破旧了。
海:那里是广州仅有的一些老城区老房子,非常有意思。
凤:为什么你们要找这么一间危房,然后在它那儿拍这张唱片封面呢?四个成员好象就四个待业青年一样。
海:其实我们都是不太会拍照的人。我在北京也做了很多电台的采访,就前两天刚在某一个电台里,他们就问我们说,怎么感觉你们这么普通啊,穿着?完全不像玩摇滚的,反而看到你像一个学者。我感觉还是挺……
凤:挺受用的,看出来了,我听出来了。别人称你为学者!但是你在心里加了一个括号,“太空物理学”是吗?其实海亮,你们这支乐队沼泽也绝对不是玩造型的那种乐队,是吗?
海:因为我真的没有想象自己去做一个娱乐明星那种感觉。我自己只不过在搞艺术,音乐本来就应该还原为艺术,现在就归类为娱乐了。有点怪怪的。
凤:没错,其实沼泽的音乐也是一种娱乐。可我在听你的音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会很无厘头的蹦出一个词,就是高雅音乐。当然大家都知道,高雅音乐是用来形容古典音乐的,或者是形容交响音乐的。
海:后摇也是经常会融入一些古典的东西在里面,听到一些古典音乐的构思,这个是很正常的。因为后摇本身就是带有这样一种融合,这种倾向。像古典音乐这种类型就是更重于思考,这种音乐类型呢,他是有存在的价值。问题是以前我们听的,不是贝多芬就是巴赫,就是海顿就是莫扎特,就是最伟大的无法逾越的那些音乐体系,已经横在我们的面前,但是,我们也需要更多的一些新的作品,我觉得……
凤:属于这个时代的一种交响的作品。
海:属于这个时代的,有些人可能会继续用小提琴,或者继续用古典的交响的那个编制去做,但是也有人会用我们时代的那种工业的声音或者是电子的声音,对吧?用它同样去表达这些构思。
凤:我也曾经听到有人说过,后摇滚其实就象是21世纪的交响乐。对吗?当然我觉得这个只是乐迷们瞎掰的一种说法,肯定没有什么学术价值。
海:也很难说,这就需要慢慢的沉淀,这些东西我觉得历史会证明一切。
凤:那我就想问这个问题,海亮,你虽然做的玩的是最现代的摇滚乐,而且是摇滚乐中最后现代的后摇滚,但是你的内心里是不是还是有一种很古典的情怀?
海:这个的确有,我自己也感觉到很强烈的一种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两样东西不是割裂的。
当你不断的去看一些历史的东西,又不断的去想象一些未来的故事的时候,你会发现整个的时空是打乱的,它们就是一样东西。它们都是人的思想,人的文化。所以我说,我不断的去写一些想象的东西也好,我把一些很扭曲的工业的声音引入也好,我觉得不是割裂的。
我就是想用我们的音乐语言描绘一个这样的世界,它是没有时空的。
沼泽成军以来被最多的贴上后摇滚的标签,所谓后摇滚指的就是勇于突破现有摇滚定义的前卫团体,比如摇滚乐招牌式的愤怒与反叛在后摇音乐中化作了既内敛又暴烈,既梦幻又忧伤的氛围,而海亮对于“后摇”这个名词又是何种态度呢?
凤:我听说,你当年写《沼泽》写《惊惶》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摇,是吗?但是当越来越多的人,把你们称为是后摇乐队,那么当你某一天也听到了真正的后摇的时候,你是不是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感觉气质相近的那样的一种感动呢?有没有过?
海:对,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次在北京参加完迷笛音乐节——那次演出不是太开心,因为那次我们的演出超时了,我们在演出《变形记》的时候,演奏一半就给砍掉了。
凤:很多乐队都有这样的经历。
海:但是超时也不纯粹是我们的责任,因为我们之前的很多乐队都超了,到了我们实在不能再超了,不然的话下面的乐队就不能演了,警察会来了,我可以理解。但是那个感觉非常不舒服,就是一个没有结尾的演出,比较失落。那两天,我睡在一个朋友家里,他就把一些音乐不断地播,然后我们就在那里睡着了,他也一直在播,就把声音调很小很小很小,大概是6点多钟吧,那个时候,阳光已经透射进来,就是这个城市很安静的时候,感觉就是若有若无的,那种感觉……
凤:那音乐还在响着?
海:对,我那时候就刚好听到explosions in the sky,“天空大爆炸”,那个……
凤:天空大爆炸是一支很著名的后摇团体。
海:对,那种感动是一种好象那个螺旋的丝线不断的缠绕着不断的上升,累积的这样的一种感动。我的确觉得自己得到一个很好的治疗,就是我觉得……因为我那时候不仅仅是对那次演出的失落,是一种彷徨,就很难过,呃,很想哭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我觉得很放松,听那个音乐。
的确,好的音乐就是这样。我很喜欢另外一个后摇乐队Mogwai,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因为有很多人就说,为什么你们的音乐这么令人沮丧,他说我不觉得我们的音乐是沮丧的,我倒觉得是振作的,因为我觉得只有不好的音乐才是令人沮丧的。
我也深有同感,很多人也是这样,向我们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沼泽的音乐好象很绝望啊,很哀伤的感觉……
凤:对,很卡夫卡。
海:但是我觉得正是这样东西才能治疗我们的情绪,才能够……因为我们本身都是有病的,其实我觉得城市里的人都有一种心理的病态。
凤:恰好在你们这种有点绝望的音乐当中,反而心灵……
海:得到一种宣泄。
凤:宣泄,或者说从这种音乐里,听者也会感觉到自己所遭受的无非也就是人所遭受的,所有的人都会遇到的。
海:你会感觉到说的就是你的心声,那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凤:刚才就是海亮说到的那个Mogwai啊,mogwai其实也是一个著名的后摇团体,看来就是你感兴趣的这些乐队,包括我们上一次采访里你谈到的Sigur Ros,这些都是著名的后摇团体,虽然你不希望自己的乐队“沼泽”被贴上后摇的标签,实际上从精神谱系来讲,你们是同一家族的,对不对?
海:可以这样理解,其实我已经越来越清晰的想摆脱这一概念的困扰,我觉得根本不需要这个概念,我觉得最合适的,就是想象跟感动,这就是沼泽的音乐最想去做到的一样东西。
凤:就是想象与感动。
凤:这次沼泽叫做“梦想的颜色”的巡演,这个梦想号专列,将开过四座城市,就是广州北京济南和上海,我知道你们就是乐器行李特别沉重,那这次又加了一把古琴。
海:我们又带上了军鼓和镲片,都带上了。
凤:有的时候我知道你们还买不上卧铺票,像上一次从济南去南京的时候,还是站票,真是特别特别辛苦啊,一直站到徐州。
海:那时没办法,时间太赶了。
凤:这么辛苦的出来做这个现场,现场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海:音乐本身最根源的最本质的最原初的东西,就是现场。
凤:哦?怎么讲?
海:就像刚才说到古琴吧,也是几千年前的一个乐器了,或者是我们现在吹笛子啊、萧啊这些玩意,七千年了,甚至更古远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打击乐,它本来就是现场的。
凤: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录音设备。
海:对啊,就是近万年的这么一个音乐史上,它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现场,只是现在有了录音的技术,它才产生了唱片是吧?看现场与听唱片,其实就象看一个雕塑与一幅图画,完全不是同一码事。
凤:即使你在卢浮宫里看《蒙娜丽莎》还是在一本画册上看《蒙娜丽莎》,也会截然不同。
海:我自己是很喜欢现场,我希望能够……
凤:活在现场。
海:对。
凤:那么31号的演出,你觉得和沼泽上次在济南的演出最大的亮点和不同是什么?能简单跟大家介绍一下吗?
海:上次因为我们有跟现代舞合作——这当然是一个很大的惊喜——但我们也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就是没有办法把我们一直在尝试的把视频跟音乐的结合,带给大家。所以,这次我们就会和刚刚加盟的帮我们做视频的女孩——姬晓,一起去完成这个任务。她会把她觉得有趣的一些视频素材,或者是可以丰富大家想象的一些东西,即兴地抓取,或者加上不同的效果,去配合我们演出。
凤:哦,这种我看到你们说,姬晓所扮演的角色,在乐队里就叫做视频VJ,对吗?就是以前我们都知道DJ是打碟的,那VJ呢,就是打视频的。
海:另外一个重要的尝试呢,就是这个古琴。
凤:古琴加电音迷幻。
海:因为我非常热爱古琴,我觉得古琴的艺术非常的渊博。
凤:当你说这个的时候,我把我刚才的那句乐评又做了进一步的延伸,就是你不仅可以听到霍金,还可以听到卡夫卡,同时你还可以听到嵇康,然后你还可以听到杨利伟……开玩笑开玩笑!
其实,听沼泽的新专辑《失落的梦想》,那些或是充满回忆或是极具未来感的音乐应该是有驱除心魔的功效的,如果你是个城市病的患者,这样的音乐可以治愈你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