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做乐队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就是纯粹的喜欢,觉得干这个我就能算条好汉吧,干这个我才不会成为“那些人”。过了2002年,生活复杂了,做的事儿也复杂了,想法也越来越多了,有点犯晕。到了2003年,真别扭了,演出演得也不那么爽了。其实这个圈子真的是无名无利,但大家开始莫名其妙地争一些东西,就像木心书里写的那样,“中国人就是在无名无利的情况里争名夺利。”
2002年朱小龙把马木尔带到了北京,我们当时都特别崇拜地去马木尔家看他弹琴,太大师了。大家各色人等都去他家拜访,坐着听他弹琴,每个人都激动。马木尔拿了个冬不拉回来,我们都说这个乐器好听,都想学。当时正好看了个记录片叫《雪落伊犁》,对新疆有一种向往,后来小龙就说组乐队吧,于是后来我们就一起组了IZ乐队,把它当作“野孩子”的一个延续。
加入了IZ,我于是就不和张佺他们住了,独自搬到了天通苑,一下子就感觉那种集体感、归宿感有点变了。以前我的归宿感就在单店,那里就是我的家。我有一个姓陈的朋友,他家的冰箱里永远都有吃的。他总是一次把三天的饭都做全,做上一锅臊子放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买点面条,或蒸点米饭,拌一下就完了。到了天通苑那边,我就经常去小河家,去晓利家,或者骑车骑个20分钟到霍营,霍营有各色人等。但那段生活我有点想不起来,就是经常叫朋友来家里玩,我那阵子特别好串门,跟朋友一玩玩到天亮,大清早天都亮了再一起吃个早饭,各自回家。到了后来搞得人筋疲力尽,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儿,说得天花乱坠,话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真。在单店时那种每个人都干干净净、相亲相爱、见面一笑的温暖,到了天通苑就变了,大家开始说那种套话了,说得特别好,但你感觉什么都没说,浪费酒钱。
那时候我们就预感到了空前盛况要落幕,总是感觉有点失重,自己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以前是人抓事儿,那时候就事儿抓人了。“野孩子”要排练,IZ也要排练,但排练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相比之下事情却越来越多、信息越来越多、演出也越来越多。
2003年的“非典”是一个转折,“非典”前和“非典”后的生活简直就是两回事。那时候河酒吧关门了,大家的心情都有点涣散,小索和张佺就受不了了,他俩觉得乐队要散了。酒吧可以不好,朋友可以不好,但乐队不能散????年初我们就有点不愿意在北京呆了,心里特浮。到了夏天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行了,身边的人怎么都那么奇怪了,在北京根本呆不住了,就跟着马木尔去了新疆,呆了半年。我在伊犁一个村子住了下来,每天清早7点钟起床,练琴。中午学冬不拉,晚上学弹拨儿,生活又开始正常了。中间又去了喀什和塔什客。北京那边一直在叫我回来演出,我却死活都不想回去,我说我一定要等到这儿下雪。后来有一次北京的人跟我说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演出,不来不行,我说好吧,结果就在我回去的头一天,伊犁下雪了,鹅毛大雪。我特地把《雪落伊犁》里的那首歌又找来听了一遍,想着等到回去了之后,我还按照新疆的步调去生活,气沉丹田,绝不改变。结果回去一个礼拜之后,乱七八糟的生活,又开始了。